2012-03-25 23:46:12| 分类： 2011-12 散文 | 标签： |举报 |字号大中小 订阅
三月三，是一个热闹的日子。在民间，有祭祀、踏青、宴饮、相会和歌舞。在花界，百花生日，想必是一场盛会。盛装的桃花，无疑是盛会上最鲜明而招展的司仪。空气里到处弥漫了它的气息。
这天，我离开那个已经感觉麻木的城市，去畲乡炉墩村，参加一个被炒得沸沸扬扬的民间活动。路上，意外遭遇了花界的生日盛会，相遇了桃花神。
之前这一带下过一场大雨，马路两旁濡湿的树林和潮湿的天空，可以获知大雨侧身而过的身影。我驾驶着白色花冠穿行在抽芽吐绿的春光里，相伴而行是一条淙淙流淌的河。
现在，马路遥远而虚假的尽头，出现一片淡胭，阳光如织。当马路与河水消失在那片淡胭里的时候，我看见天边浮现出一个影子，一个像洛神一样的身影在色如胭粉的光芒里，长袂飘飘。
我奔洛神一般的光影而去。山色空明，阒寂无声，我也消失在那片遥远而虚假的胭色里。
这是个盛大的果园，在河对岸的山上。马路和河道在山脚下踟蹰了一下，又斜斜地迤逦而去。我弃车走过一座木桥，沿着山间小径蜿蜒而上。
山上，漫山漫岗的桃林，在炽热而潮湿的阳光下，夭夭而开，浩如烟波。百花生日盛会在这里举行吧，我为眼前一派灼灼景象而嘘唏。
果园里除了桃林，有梨树、李子树、樱桃、杨梅和葡萄，有广玉兰、红檵木、鸢尾、梨花、紫荆花、迎春花、桅子花、山茶花、海棠，有许多不知名的小花，相间在大片的桃花林里，来参加属于它们自己的生日盛会。油菜花和紫英花在山脚下空旷的田畴上，像一些黄灿灿或者紫色的毯子铺展在耀眼的阳光下。杜鹃花散落在远山，火把一样点缀着四周的青。之前或者之后开放的许多花儿，此时也来了，我看到了它们的魂，如同我的身影在百花园里飘拂。
主持这场闹猛花事的桃花神是最热烈和鲜明，最风情万种了。似一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女子，高举酒杯，微醉的模样，在花丛中摇曳，款款而行。
在这场不期而遇的盛会上，冥冥之中，我想自己也化作了花界的某个花神，在果园里游来荡去。
盛会上有箫声，越过跟前一个山坡，朝我隐隐传来，听上去有些不真实。我遁声而去，渐入果园深处。
又是一片繁盛的桃林。粉桃掩映处，出现一幢泥墙木屋，一个男子在柴扉前上一把锄柄。箫声从木屋里传出，散落在果园岑寂而清新的空气里。
我朝男子走去。这里不会是世外桃园吧，我显得有点激动。男子一身蓝色迷彩服，欠一欠身子表示对我的欢迎。削瘦的脸庞上流露出某种矜持和忧郁。这个果园是你的吗？是的，男子的回答很简短。果园该有许多年了吧？十一年了，回答依然简短而明确。
也许是因为屋外的说话声，箫声嘎然而止。有客人吗？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屋内飘了出来。是的。男子的话不多，语气却很温柔。然后朝我说了一声，进屋喝一口茶吧。
得到主人的邀请，我不无感动，小心翼翼走进屋里。
这是一幢浙南最普通的农舍，正堂的摆设很简单，除了几件农具之外，最吸引我的是一侧板壁下的茶几。茶几后面坐着一个女子，她肤如凝脂，正将手上的箫管放置一边，轻声招呼我入坐。
客人要喝什么茶？我说红茶吧。她说那就喝金观音，这茶是我家自制的。
我看着她如柔荑之手，十分娴熟地煮水、烫杯，选茶、洗茶、泡茶，便真诚地说，你的箫吹得真好，如高山流水。她嫣然一笑，脸上微微泛起一阵红晕：客人过奖了。
她的声音很好听，像一幅缎子柔软地拂拭着我耳朵。这时我发现她的眼睛一直平视，她是一个盲人。其间，屋外的男子也走了进来，喝了几口女子倒上的茶水之后，告辞说要去果园安排工人做事了。男子走后，女子告诉我说这是她的先生，一位高级农艺师。她是学作曲的，她俩来自杭州。
女子这么说着打开茶几上的果盒，里面是各色果脯。她说这一些都是自己腌制的，怕味道不好。
我们这么喝着茶，说着花间的事，人间的事，有些不愿离去，但又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便起身告辞，说自己要去前方的炉墩村参加畲乡三月三庙会。
她说炉墩村离这里已经不远，畲乡人有许多很纯粹的民间文化，值得挖掘和保护，只是不知道这些年来，经过地方官员们的炒作，是否已经走味。
这么说着，我告辞了女主人，重新走进茂密的桃林。在如云一般的桃花丛之上，箫声再度嘤嘤响起，如胭的花瓣纷纷飘落。看此事情景，我蓦然觉得，这对男女主人就是桃花神。可是再一细想，又觉不妥。他们是低调的，宁静的，并不艳丽和招摇。他们离开喧嚣，深居大山，过着居士一般的生活。这样的生活，不正是自己内心所需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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