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1-15 21:31:00| 分类： 2011-12 散文 | 标签： |举报 |字号大中小 订阅
早上，我享用了那份安静
只有此时，古镇才是安静的。我在绕秀桥上，真切地看到了古镇的安静，带着湿气，仿佛从水底里捞出来似的。游人的脚步还没有踏上这里的青石板，白天和晚上覆盖在古镇之上的世俗还没有苏醒。太阳从东边一排黑色屋脊后面爬出来，轻轻地伏在平静的河面上、墙头上和长廊里。绕秀桥上只有二三个摄影人，将相机架在桥背上，无声无息地等待着东升太阳的圆满，等待最佳时刻的出现。远处千米长廊也只是偶尔的几片人影，稀疏的影子可以忽略不计，或者说使早晨的古镇更显宁静了。看太阳升起的方向，再看脚下运河和运河两边的屋舍，我发现二者的走向约成45℃角。这是一个神秘的规正的角度，风水学上被人们广泛运用。两千多年前，伍子胥开凿伍子塘，通盐运，引胥山以北之水流经这片广袤平原的时候，想必已认定此地将出现一个繁盛的集镇。事实果然如此。
在绕秀桥上，我还发现此时铺盖在古镇之上的阳光是橙色的，像一块厚厚的黄粗纸。这使一个遥远的礼物在我的记忆深处浮了上来。干荔枝包裹，外包装是一张很厚的粗草纸，裹成方梯状或者长梯状，贴一张红纸条，礼物便带有几分吉利和贵重。此时的西塘古镇太像这样一份礼物了，呈深赫色或者黑色的老屋是裹在粗草纸里的干荔枝，太阳是一张粗草纸，打开来，堆放在粗草纸上的礼物令人喜爱。走下绕秀桥，脚下是砌成人字形的青砖图案，太阳将栅栏一样的廊柱投放在上面，置身其中，犹如置身于干荔枝和黄粗纸里。我慢慢腾腾地享受了这份难得的礼物。
长廊里大部分的门面还关着，做早点的店铺早已忙乎开了。虽然此时吃早点的客人寥若晨星，蒸笼、铁锅、饭煲、油锅等一应容器都已经热乎起来，里面的食物熟了，雾腾腾冒着白气。一座廊桥，叫送子来凤，两侧有美人靠，与浙西南的做工精巧造型繁复的廊桥逊色一些。有意思的是这桥名，送子来凤，龙凤胎，西塘人的心思很美好。我在送子来凤桥的西首收住脚，在一爿卖烧饼油条的早餐店外面踯躅不前。店里一对老夫妻，一个戴眼镜的小伙，他们正各就其位神情专注地忙活，相互默契。老夫人用一双长筷子在油锅里翻动油条，老头在一只圆桶铁炉前烙烧饼，油锅和烧饼炉后面是一张木板台，小伙子在那里揉面粉。阳光从对岸屋脊上倾泄下来，经过平静的运河，铺展在廊篷上，一部分经过廊檐斜斜地爬进了烧饼店，爬在三个忙活之人的身上和炊具上。白天、夜晚、早晨，我在古镇上走了三圈。前两圈，我在送子来凤桥头走过来走过去，没有发现这家早点铺，是因为古镇游玩的人太多，做生意的店铺太多，太繁杂太喧嚣了。只卖烧饼油条豆浆的小店铺，自然是要被覆盖了的，我的目光自然是要被浮华和繁盛遮挡了的。安静、简单、微小、丑陋在世俗的眼底下，自然是不起眼的，要退避三舍居的。我站在店铺外面，站在廊檐下，想象着这一家子是当地居民还是外来者，想象着他们一天的收入，想像着他们身后可能有的故事，想象着那个甘愿与父母做小生意的小伙的学历和亲事。想象着早点铺虽然单薄、微小和简陋，却是安静的温馨的牢靠的无暇可击的组合。
古镇上的安静还在持续，早点铺跟前晨曦熹微，波光跳荡，香味萦绕。我的味蕾被触动了，我走过去，走进空空的安静的早点铺，跟老夫人要了一根油条、一只烧饼、一碗豆浆，然后坐到铺里一张桌子旁，那里也有一堆阳光，可以盖在我的身上，我慢慢地享用了这份阳光和早餐，享用了小店铺给我带来的安静。
送子来凤桥的台阶上坐着几位闲静的老人，他们应该是古镇土生土长的原居民，不像是一些城市里晨炼的人群，相互也没有话语交流，仅仅是默不作声地坐着，与周围的景致融为一体，偶尔从他们身边走过的行人也没有惊动他们的安静。我从早点铺出来，侧身走过他们的身边，走过古镇的一个侧面。淡定。我走上送子来凤桥，想起玉河客栈小掌柜的口头禅。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