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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 园

只为清静,且做品茗、闲话、阅读、写作之后园。

 
 
 

日志

 
 

我在空落落的村子里乱跑  

2011-07-18 11:58:01|  分类: 2011-12 散文 |  标签: |举报 |字号 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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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前一些日子里,我染上了一种怪癖,喜欢在那些空落落的村子里独自乱跑。

我不知道这是缘于何因,起于何时,只是当我发现这种怪癖在身上变得不可收拾的时候,已为时晚矣。我时常会为身边某些亲近之物的离去而怏怏不乐,现在,这种类似曲尽人散的情绪再度朝我袭来。于落寞和孤寂中,一如既往地穿行在那些空落落的村巷里,嘴上喃喃自语。

这是一些遥远而古老的村落,远远地想去,像瓜棚之下的葫芦壳,枯黄而惨淡,散落在千峰翠色之间,颤颤悠悠地历数岁月风雨。

于寂静的阳光里,这些村落的房子还在,街巷依然,房前屋后的果树依然。只是,一些屋舍已经倾侧,门扉紧闭,户枢腐烂,杂草丛生。街巷的石头已经失却昔日脚掌打磨的光泽,为尘埃覆盖。散立在房前屋后的果树,如期地开花、结果,却冷清的无人问津或采撷。村外的田畴看上去已是荒芜多时,既无播种,也无收割。

曳足于这些村落的街头巷尾,再也察觉不到往昔浓浓的乡味了。没有男耕女织的繁忙和喜悦,没有小孩无邪和好奇的目光,没有狗在村巷散步、猪在圈内叫嚷、鸭群在水塘游凫以及鸡们在草丛觅食。黝黑的瓦片之上,偶尔升起的炊烟,稀薄而苍凉。

留守在村子里的是一些风烛老人,一些因为年老体弱而滞留下来的孤寂的人。他们的脸上和眼里,尽是呆滞、冷漠、空洞、寂寞、迷茫、散淡和无奈。他们日复一日枯坐在黪澹的房廊下,守望时光流逝。在空寂的村巷里,艰难默数残年碎步,在篱影歪斜的菜圃里侍弄垄沟,在贴着退色符祉的鸡埘里,捡起一枚鸡蛋,在晦暗的弥漫着霉腐气味的屋子里,准备一个人的晚餐……

于这些秋风萧瑟、行将死亡的村子里穿行,有时,我会猛生恐惧,毛骨悚然,仿佛陷入死亡的深处。有时,内心为大片的空白占据,于惊惶失措里,看见各种物象如浮云于空白里飘浮,自身亦如失重之物,飘浮其中。

这是一些冷清的已经消亡或正在消亡的村落,置身其中,犹如置身于一具庞大尸骨的腹腔,空空荡荡,四周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当然,有时候也会有冷丁的伐竹声从村外的林子里传来,有农夫的影子飘忽在漠漠水田之上,有村妇在井边洗濯,有牧牛人负薪晚归……有时如此相遇,内心油然生出几分喜悦。然而,这不过是一种偶然或者个别。暮色里,几声鸟鸣,喜悦之色便为蓦然升起的陡峭情绪所覆盖,四周愈加冷清和荒凉。

事情非常清楚,这些村子里的人们已经为城市的喧闹和异彩所迷惑,为当下的文明和一些政策挟持了。他们的淳朴和善良在光怪陆离的现代城市跟前,显得愚昧无知,毫无抵抗之力。他们如潮一般涌向城市的情形,使我想起CCTV《动物世界》非洲牛群大迁徙。无数的野牛于茫茫的荒漠之上如潮一般往某个未知的方向奔涌而去——盲目地,本能地,固执地——即便横亘跟前是一条湍急而幽深的河流,鳄鱼多如乱麻,仍奋不顾身地跳进去,冒死游向对岸。现在,村人们所趋向的那些未知的现代都市,路有多远?水有多深?会有鳄鱼一样的险恶吗?

去了,他们去了山外的城里,或者更远的都市。如百川纳海,于千沟万壑之间潺潺流泻。他们丢下先祖开垦的良田和林地,丢下世代居住的村落和房屋。去了,背井离乡,携儿带女,去了满是诱惑和迷离的未知。蜷局在都市的角落或偏远的郊区,忍辱负重。租住在阴暗、潮湿、狭窄和简陋的屋子,从事最底下的劳作。忍受高温烘烤,蚊子叮咬,屋漏涟涟的折磨,如乞丐一般地活着。

窗户已经打开,村人们向往现代生活,舍弃相对落后和闭塞,已成大势。无论这种趋势最终是否指向合理,都将无法转圜。然而,我却不合时宜地在这些空落落的村子里乱跑,按图索骥,似乎要逃遁到世界的背面,杞人一般地忧郁和悲叹。

我十分清楚自己的颟顸,却无法洒脱起来,无法抚慰那些訇然死去的村落在内心所造成的震憾。虽然,我的立场和脚跟在溃败般地动摇,内心空虚无力,但是,我依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从岁月深处走过来的古村落就此消逝,不忍看着在这片土地上演绎的许多乡土文化从此像水一样地流走。我麻木不了啊,试图用自己的方式,以图片和文字做勉强的挽留。

我不知道自己的行径对于今人或者来者有多少意义,是否亦不例外地与这些村落一道蒸发在子虚乌有的时光里,但是,我体内流动的那些红色的富有热度的液体使我浑身燥热,要我不再颓废。于是,我亢奋了起来,扛起简单的相机,在那些冷清而空寂的村子里唱着歌儿乱跑。哼哼哈哈,尽管我的歌曲很不成调,摄影技术也不高明,但我依然倔强地戗直前行。

在这些已经消逝或正在消逝的村落里,最令我割舍不下的是一些在时间里浸泡了很久的建筑物。

即便是简易、低矮、破旧的土木房子,我也不会吝啬自己的喜爱。土黄色的为风雨剥蚀得坑坑洼洼的泥墙,黑色的像青筋一样布满丝丝纹理的木质门扉和窗牖,以及倾斜的房梁和鱼鳞一般的瓦背,都像是出土器皿,耐人寻味。更何况这些简陋的土木房子是一个古朴村落的主要构件呢。

当然,我更为器重的是那些选材考究,做工精良,结构繁复,时间悠久的老房子。大凡规模较大且富庶的古村落,都会有一二幢这样的大房子。富户越多,大屋越多。或者大屋越多,这里曾经出现的富户越多。一些村落大房子甚至成群成片。

这些大屋多为前清时候的建筑,有上百年的历史,甚至更久远。尽管这些老房子的门槛很高门扇很厚,柱子很粗柱石精美;尽管这些房子曾经人丁兴旺,雕梁画栋,从窗棂到门扉,从房梁到飞檐,从天井上的琢花青石到屋檐下的木雕牛脚,无不雕琢出曾经户主的富足和修养,雕琢出当地民风民俗和文化取向。至今,当我置身其中,却是空无一人,满目破败,空气里弥漫着阴森森的潮湿而腐烂的气息。

我如风一般穿行其间,仿佛身上覆盖了一件明清时候的衣袍。衣袍破旧不堪,我意欲将其从身上卸下,却因为太过沉重,而无法摆脱。

在这些村子里,探究其历史起源,也是我试图完成的事情。

它们大多没有村记或者族谱,欲知其往事,唯有村人的传说。村人对于我的热忱和近乎谦卑的下问,表现出了淳朴和友善的本色。其凌乱的不确切的甚至偏离事实的述说,使我难以如愿以偿,收效甚微,有时不得不借助于想象。从他们含糊其辞的话语里,我只能粗略推断某个村子的起始年份或朝代。他们关于其祖先们的近似于传说的故事,朴实无华,充满远古气息。归纳起来,是这样的一些词语,先祖,兄弟,支脉,辗转千里,翻山越岭,种苞谷,做笋干,做香菇、烧炭,垦荒,耕读,秀才或中举,繁衍,祭祀,逃荒,争斗……

穿行于这些村落的过程中,我时常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某些荒唐的堂吉诃德式的幻想。

譬如,看到一些村巷和房屋为冷淡的混凝土和劣质塑料网膜所侵蚀,像膏药或者纱布条一样弄得整个村子到处都是,就痛惜不已。看到新修的柏油马路通向的却是一座空村,就感觉滑稽可笑。在过往的无数岁月里,生存状态艰辛,人们安之乐业,繁衍生息。至今通了公路,生存状态根本改变,人们却要逃离。

譬如,某些如高昌古城,楼兰遗址、圆明园残垣断壁等史例会如幻影一般不时于我的头脑里出现,并为近现代史上人类的一次次野蛮行径而痛心疾首。我想,一百年,一千年之后的人们,他们会像今天的我们怀念过去那样去怀念已为今人舍弃的村落吗?会像我们考古良渚文化或者河姆渡文化一样去考古已为我们糟蹋的村落文化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们这此自诩为文明时代里的人将无颜以对后人啊。

现在,我把前一些时日里所走过的村落名字记录在此。车盘坑村、桥坑村、芭蕉坑村、上圩村、际根村、周际村、张三村、金坑村、岙头村、黄土村、李山头村、安民村、白岩村,上田村。此文所有的意象和情思都源之于这些村落,它们的身世和命运是当下众多村子的缩影。

在撰写此文之前,我所走的最后一个村落是城北乡上田村。离开时,我再度转过头去,悲天悯人般看了一眼暮色里的村子。

一个老妪,像旧纸片一样依附在朽浊门框之上,身体伛偻,表情呆滞。迷茫而暗淡的双目,似目送我离去,似目送凄凉的黄昏,似目送这个废圮的行将消失的村落。这个下午,我一直与之相处,为之拍照或者与之说话。看着老人于暮色里如风烛摇曳的身影,我想,终有一天,当所有留守老人相继谢世之后,村子将空无一人,房屋将相继倒塌,一切都将如影消逝。这一天,并不遥远,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

面对如此结局,我是在凭吊还是缅怀?也许只是怏怏地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抗议。至于抗议什么,列举起来又颇费踌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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