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选举结束了，故事已经讲完。可是，蝙蝠村的村民们意犹未尽。
新当选村长孙仁于选后的第二天，在市区蝮蛇路168号的蝎子酒楼摆下宴席，邀请全村各户选派一名代表参加晚宴。因此，选他的人去了，没有选他的人也去了。不去，才是傻瓜，甚至傻瓜不如。因为蝙蝠村的傻子也去了。
但是，赵贤没有去，赵良也没有去。他俩都是孙仁特意邀请的客人，他们不想去。这天下午，赵贤和赵良在学校边上的小杂货店里打麻将。
现在，已过后晌了，一个男人从学校旁边的一条纵向马路里走出来，看其装束，与其说是生意场上的商贾，不如说是蝙蝠村的村民。他走路的姿势有些恍惚，好像在寻找某件丢失了的东西，或者就是怀疑自己走错了路。他路经学校墙头时，下意识地在上面望了一眼。那上面是十五张写满名字的红纸，因为日晒，风吹，雨淋，那些纸张已经退色，变得苍白和破烂了，不过用毛笔抄写的许多名字依然依稀可辨。那人的眼光没有在上面停留多久就匆忙离开了，双脚也没有停下来。他竭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想掩饰某种难言的东西，这就使他的举止变得更加荒唐。
男人在学校的墙头旁边踌躇片刻，还是走向学校边上的那爿杂货店。在店门口竹椅上坐成一堆的女人不再悠闲，手里在剥一根毛竹笋，露出的两根小腿也像毛竹笋一样白，一些笋壳的细屑粘贴在上面。女人见他走近，便站了起来。
“你给我快点好吗，去迟了酒楼就没有座位了。”女人不无责怪地说。
“你是没有吃过饭的，不去会饿死你。”他愤愤地说。
女人不再说什么，丢下才剥一半的竹笋就去追赶前面走路的几个女人，圆润而多肉的臂膀在空气里颤抖着，很像一只飘动的汽球。
男人走进小店，在货架上取下一包香烟，而不是一瓶纯净水。然后朝小店的深处瞟了一眼。那里有四个人正在操麻将。他认出那是赵贤、赵良和另外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女人是老公去了外省的钱姓媳妇。他没有一如往常地走向麻将畅桌，而是站到小店的门口。
这时，当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站在小店门口并不适宜时，已经为时过晚了。一辆快速而来的黑色轿车在他的跟前停了下来，车窗放下，从里面探出一个他所熟悉的脑袋：
“村长，在这里等人？”说话的人是市长秘书小王。
眼下他最怕有人喊他村长。这个称呼于当下的情形，他不知是应还是不应。尤其是面对市长秘书小王这样的人物，他嘿嘿着一时不能反应过来该说什么才好。
“这张请柬是市长请钱福明天去蝎子酒楼吃饭的，你顺便拿给钱福吧。”一听到钱福这名字，他就来气，但又不好在小王面前发作，于是又继续嘿嘿了起来，半天才说：
“我不是村长了，落选了。”
“怎么，这次没有选上？”小王显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哼……哼……没选上......”他继续讪笑着，“王秘书，这请柬你还是亲自送给钱福吧，放我这里弄丢了，耽误市长大事会更不好的。”
“好的，那就不麻烦你了。”秘书小王也觉得这请柬放在他那里不妥当，便顺势收了回来。把脑袋缩了回去。黑色轿车继续往村子的深处走了。
钱福回乡的消息真的是走得飞快。大龙市的市长是要做一番大事的人。招商引资，经济腾飞，就需要钱福这样的大老板回归故里投资兴业。
钱福有什么了不起，就是钱比我多些，老板比我大些。他依然在小店门口呆想。
麻将桌上那个钱姓媳妇见他老站在门口，就拚命叫他：
“村长，你来打吧。我要吃饭去了，晚了就没座位了。”
“村长个屁！你们这些女人总有一天要给饭撑死。”他嘴上骂着，双脚却忍不住往麻将桌走去，“以后，不要叫我村长了，村长个屁。”他又骂道。
“坐下来玩两把吧。去他娘的，都让孙仁叫到蝎子酒去楼了。”赵贤和赵良都冲了他这么说。
“你老婆也去了？”他盯着赵贤问。
“早去了。”赵贤说。
“都是操他的妈。”他又骂着。
“你骂谁？”起身要走的钱姓媳妇扭过头来。是啊，骂谁？他自己也不知道。
女人匆忙地走了。他就坐到女人的座位上，眼睛盯着电动麻将桌。麻将桌底下的麻将正在哗啦哗啦地洗牌，码牌。新洗好、码好的一副牌已经从东南西北四边升了上来。
市区蝮蛇路168号蝎子酒楼的宴请大厅里，墙饰豪华，灯光柔和，菜肴甜美，酒香浓郁，服务女生天生丽质而柔软，像许多旗帜在席间飘扬。傻子激动的身影也在席间飘扬。
“选举了……选举村长了……”
傻子的叫喊为整个晚宴增添了许多的乐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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