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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 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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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我是一个侵略者  

2014-10-24 12:07:52|  分类: 2014 散文 |  标签: |举报 |字号 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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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进门槛,右转,穿过一个房廊,感觉掉进了一个陌生的黑暗里。这个黑暗为一个伙房所有。一点微弱的光,概括地呈现伙房的存在,一个灶台和一张方桌子的存在。C先我而至,坐在方形桌子旁边,招呼我走向方形的桌子。我向方桌子靠近。方桌子在接近我身体的时候,呈现出两条边,下面各有一条三尺凳。一条已经为C占据,我坐到了另一条上。

我暂时处于陌生的黑暗所产生的压迫和不适之中。不知道造成黑暗的原因是伙房结构上的局限,还是人为。我让自己努力适应这里的黑暗。我在陌生的黑暗里寻找光的来源。

我找到了一个光源。一个残缺的黪黑的窗棂,高高地悬挂在远一点的微光里。伙房里的光是通过那个高处的窗棂进来的。光的作用,使窗棂的细格子黑白分明。我判断那是一扇木制的窗棂。我再判断,窗棂下面高高的墙壁也是木制的,是一堵木板墙。借助微弱的光,我发现窗棂附近一架梯子的中部,它的两头隐藏在黑暗里。木梯子上横了一根竹竿或者木竿,上面挂着几件衣物,竹竿或者木竿、以及几件衣物的大部也隐藏在黑暗里。此外,在那一片黑暗的区域,也许还有隐藏着什么。

对面,隔着方形桌子,我发现了一个小姑娘。我在房廊里穿过的时候,有人从我身边经过,还轻语了一声,现在,我感觉到,那人就是这个小姑娘。她站在我对面,八仙桌的另一条边上,上面有两只杯子,玻璃的杯子。小姑娘已在两只玻璃杯子里放了什么?好像不是茶叶。是糖。白糖。小姑娘继续站在两只玻璃杯子跟前,没有离开,手上换了一只罐子。看不清罐子的材质,我判定是一只茶叶罐。她可能还要往玻璃杯里放茶叶。小姑娘在为我和C泡茶,泡糖茶。小姑娘泡糖茶可能出于一个老妪的意思。在离八仙桌稍远的黑暗里,灶台后面,我发现了一个老妪和一个老汉。我是先听到小姑娘与老妪的说话声,才看见灶台后面有两位老叟。老汉深陷在黑暗中,老妪站着,浮在黑暗的表面。老妪与小姑娘对话,用的是松阳方言。由于语言的限制,我不能完全听懂她们说话的内容,借助小姑娘在两只玻璃杯跟前的动作,我明白了她俩的对话与泡糖茶有关。这使我和C发现了小姑娘要给我们泡糖茶的事实。C和我都赶紧起来制止,我们不喜欢在茶水里再有糖的味道。

糖茶是农村人招待贵客的一种规格,也是新人去做新客的时候,东家的一种款待方式,意喻甜甜蜜蜜。这种久违的乡俗,在这间陌生的伙房里延续。我被这种延续触动了一下。发现在这个陌生的黑暗里,在主人和我们之间,存在着一种不对称和距离,这种不对称和距离,在很短的时间里,扩散到整个伙房的黑暗里。我和C同时发现了自己处于这种感觉之中,于是,我们同时做出努力,试图改变这种不对称和距离。我们努力用单薄的语言向小姑娘靠近,尽管单薄的话语持续得有点勉强。小姑娘几岁?十五岁。在读中学?读初三。这是你爷爷奶奶?是的。多大了?七十多了。爸爸呢?做事去了。妈妈呢……我们的对话在小心谨慎中进行。妈妈呢,小姑娘没有马上回答我们。声音出现停顿——继续停顿。停顿在伙房每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弥漫。我们在停顿中没有抬头,或者没有去看小姑娘,停顿使我们意识到了什么。这是一个秘密。停顿了一会儿,小姑娘很快就回答了。其实停顿的时间很短,一秒或者三秒,但此时在对话的双方,都感觉到了时间的漫长。小姑娘的声音清脆,但明显带有压迫中的修饰。小姑娘没有直接回答我们的问题,意思却表达得很明确。我们赶紧收住了单薄的话语,不再向前靠近。我们已经不小心触动了小姑娘的脆弱。

茶泡好了,没有加糖。小姑娘离开伙房了。茶烫。在等待茶凉的过程里,我们又用单薄的语言向陷在黑暗里的两位老叟靠近。两位老叟的态度与小姑娘不一样,他们在我们靠近的同时,也主动靠近我们。两位老叟只会方言,这使我们双方所进行的靠近变得困难。我们不得不常常要求对方重复所说的内容,揣测对方的意思。对方的话始终围绕着疾病、贫困和艰辛转动。小姑娘的秘密被两位老人毫无顾忌地重复着,大声地重复:小孩没有妈妈了,她妈妈不在了。这使我们感到不自在。我们尊重小姑娘的秘密,不想深入下去。我们知道,妈妈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意味着什么。

在与两位老叟的靠近中,C也一直表达了对伙房黑暗的不适和怀疑。这么黑究竟出于什么原因呢?我从三尺凳上站起来,离开八仙桌,在伙房里寻找新的光源。在伙房的一面泥墙上,我发现了一扇木门,虚掩着。我伸手把门打开,外面的光线立刻流进屋里,把屋里的黑暗中和了。我探头看了一眼屋外,伙房靠近山体,一道竹篱在伙房和山体之间隔出一个空间,里面有一只白色的鸭子,三只彩色的鸡。我没有把门关上,想使更多的光在屋里持续。我回到方形的桌子旁边,坐到原来的位置上。老妪继续向我们唠叨她的贫困生活。在唠叨中,她走向那道被我打开的木门,很自然的又把它关上。伙房立即又黑暗了下来。于是,我和C都明白了一个事实,伙房的黑暗,除了结构上存在问题,还有人为。

喝过小姑娘泡的茶之后,我们逆着来路返回,穿过房廊,左拐,跨过一道门槛,走到伙房外面的光里。伙房外,有一棵梨树。之前,我为这棵梨树拍了几张照片。我为它拍照片的理由是因为它的异常。梨树掉光了叶子,枝条留在上面,树冠的形态依然存在。在没有叶子的树冠上,一些枝条挂着梨子,而另一些枝条,却开着白色的梨花。白色的梨花在阳光下明亮通透。梨子与梨花同时处在一个季节里,同时处在一棵梨树上。这种异常现象使我们感到惊讶。

小姑娘没有走远。我们在离开那棵奇异的梨树的时候,她站在距梨树不远的另一个木门里。我向她打了一声招呼,她微笑了一下。我似乎感觉到小姑娘在离开伙房之后就站在这里了。她一直在这里等待我们的离开。事实肯定是这样。突然,我感觉到自己是一个侵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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