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下了,摇摇欲坠的老桥和上面的脚印
浮上了,散发着水泥气息的东大桥
沉下了,南端孤伫了五百年的稽圣潭塔
浮上了,肆意篡改的华严塔,及其体内的钢筋
沉下了,云影、天光、远山和喧嚣
浮上了,两岸灯火,土地的呼吸
沉下了,龙泉城的白昼和面罩
浮上了,在静谧山谷里行走了千年的瓯江水声
沉下了,春的颜色,远的红叶和雪白
浮上了,潮湿的夏季风、蝉鸣,空调屋的伪凉
沉下了,散落在时间沿途上行行色色的人们和酒香
浮上了,安放在我衣袋里简单而孤独的兄弟
沉下了,曾经的俗世杂务,苦恋的女人
浮上了,一片山水和闲云
现在,我所处的位置,沉下了
周围的树木、栏杆、广告牌、地皮,沉下了
远处一部静止的汽车、三个垂钓者,北端两座石阙,沉下了
灯光,像黑夜脸皮上的水泡,沉下了
东大桥沉下了,龙泉溪沉下了
沉下了,我裹着夜衣的躯体,一点小洁癖
北岸我居住了七年的旧宅,冷热相知的邻居,浮上了
妻子为一顿午餐忙碌的身影和洗衣声,浮上了
老母亲的聪明和埋怨,浮上了
女儿在远方飞,浮上了
舍弃的东西浮上了,不该舍弃东西浮上了
浮上了,我前半世的混沌,我的苍茫
沉下了,脚下灯影无力覆盖的枯叶,和我跌落在上面的
魂魄
浮上了,我生命里剩下的无法摆渡的
空
2013.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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