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2-31 23:01:27| 分类： 2011-12 散文 | 标签： |举报 |字号大中小 订阅
逝者如斯，风雨如晦，终是有一座柔韧而强大的雉影，固执地横亘在我的面前。
每日里，我如是虔诚地守望着，这座用一块块如砖头一样的日月堆砌而成的雉墙。伸出手臂，企图够住照在雉堞上的一抹阳光，然而努力终归徒然，即便踮起脚尖，还是那么的远。我站到生命的洲头，不见其悠悠的来路，它的无限的尽头，空空的弥漫着诡异的色彩。
城墙外，有一条古道，即便苍凉，依然人来人往，行色匆匆。我此生尽在此道，混迹在如蚁人群。来无影，去无踪，不知自己将往何处。
曾经我斜倚在雉堞上，浑浑噩噩，感觉自己的生命是如此的结实，拥有的光阴是那么的充沛。对绵延横陈在跟前的雉墙，感知不过影影绰绰。每天行走其下，无忧无虑，头顶之上的雉影，不过是那个熟视无睹的蔚蓝色的天空。我曾攀附雉堞之上，极目远眺，云影天光，山河气象。在纷乱而炽热的阳光下，内心如一个财主，以为自己拥有无数白花花的水田而自以为是。或者似一个古代骑士，横刀策马，脑子里有着许多不着边际的幻想。
其实，我是这道强大而苍茫时光雉影里的过客啊，我踽踽而行。
又是一年的长途跋涉，在岁末日落前的这个黄昏里，我再度为眼前的这座雉影打动。此刻，不是因为它的强大，而是因为它身上出现的豁口。豁口很刺目，雉影在倾侧。我明白无误地看到，那属于我的，不过一截断雉。我还看到，雉影下的护城河干枯了，乱草萋萋。晚风掠过颓败的雉堞，发出一串呜咽般的叫声。我为之颤栗不止。
我看到了雉影的坍塌？看到其躯体上的砖块正悄无声息地一块块掉落？那是一段属于我生命的时光雉影啊，我从未如此清晰地看到，我的雉影，正一天天地缩小，而变得十分有限。
我记不起来那上面的砖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掉落的，甚至记不起这种发现始于何时。只是当我发现城墙上的砖头所剩无几的时候，我惊慌失措。曾经是，现在更是。
其实，我早已习惯用星期来算数自己丢失的时间了，只是依然不知始于何时。
现在，我仰望时光雉影，清晰地看到从那上面，日月变成砖头，一块一块掉落的情形了。那是一些用天来计算的日子，或者用星期，用月来计算的日子，正像一块块砖头，毫不含糊地，富有节奏地一块一块地掉落，无声无息地永远地淹没在萋萋草丛里了，不见丝毫踪影。这一过程，像一部诡异的电影，看后令人发悚。
这是一些从我生命雉影上掉落的砖块啊。我望着断雉脚下干枯的护城河，望着晚风里繁芜的乱草丛，悲凉的内心不无动情地记起秋风里飘零的树叶，河道上流淌的波光，沙盘计时器上缓缓移动的日晷以及散发在空气里栀子花忧郁的香味。
我是一个孤独的行者，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去向哪里，犹如脚下的古道，不知来自哪个深邃世界，又去向哪个未知的地方。
我背负沉重行囊，栉风沐雨在断雉下的这条古道上，终不能走得太远。断雉的影子如同一张厚厚的毛毯，将我的肉体连同灵魂一起覆盖了。
我怀揣渴望和敬畏之心，双手趴在时光断雉上往城墙里头探望，那是一个我难以融入的世界啊——混沌而喧嚣，浮躁而虚伪，污垢而坠落，茫茫然皆在无限时空。
我唾弃卑鄙和丑陋，开始学习逃离。尽管这样的逃离终究不能彻底，但我依然坚持不懈。尽管这种逃离使我的身影看上去很孤独，但我内心更加趋向光明和纯净。
站在城外那条黄土为西风卷起的古道上，面对属于我生命的时间断雉，它的流失已成为一种无可挽回的定势。从断雉上不断扩大的豁口里，我从未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过去和未来。我从未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艰涩而有限的生命。在浩瀚无限的时光雉影里，我不过是一粒微乎其微的尘埃。即便如此，我依然坚定不移地行走在雉影下的这条古道上，去完成自己所留的那部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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